打到的笨山雀和兔子早已關進了柴房籠子，竹筐里剩下用大樹葉包的栗子，是他經過時撿的，此時拿出來便給陸谷剝了一個，生板栗甜而爽脆，等明日太陽出來，曬上一曬就更好吃。。等沈玄青上床后，他把手里的蟈蟈放在枕邊，不再玩了。。火盆里的火又燃起來，還不到喂禽畜的時候，沈玄青冒雪到后院轉了一圈。。紅痕的顏色不輕不重，和一般雙兒無差，該是能生的，可惜內里虛，不好懷上。。自己兩個兒子都在鎮上有營生，打獵的手藝沒人學，自是遺憾，而他收沈玄青的時候年紀就已經大了，這幾年更是漸漸蒼老，就算識蹤辨跡的本事依舊不減當年，到山上看一眼就知有什么東西出沒，可畢竟老了，再不復當年的神勇矯健。。

換了家常衣服的沈玄青出來后看見他，沒說什么自顧去干活了。。太陽好，街上行人也多，兩人高高興興一路走一路叫賣，在最前面的街角拐進另一條長街。。回來后家里只有衛蘭香在，沈堯青送媳婦回娘家了，沈雁在屋后的水塘放鴨子。。“不用。”沈玄青說道：“碎銀子留著平時用，二兩夠花許久，只把這四貫錢拿去換，到時四兩銀子就積攢起來不動了。”。衛蘭香沉吟一下，她曾聽沈玄青說過，羅標人不錯，對他實誠，便說道：“這樣，叫你阿嫂蒸鴨蛋時多打幾個，再切些臘肉，把筍干泡了，炒個臘肉筍片，院里不是還有秋菜，挖一個炒了。”。

方才他和陸谷過來的路上碰到沈順旺，三叔還直笑說兩只狗崽子可真壯實，若沒有腿就是個圓球。。最后還是全子爹濫好心犯了，覺得不能見死不救，咬咬牙開口道：“不如我……”。陸谷更不解，說：“臟了回去一洗不就干凈了？”。=。

杜荷花曾跟他說過，沈家依舊以種地打獵為生，賣什么豬肉兔肉，還蓋起一個寬敞的大宅子，在里頭養雞鴨養兔子，聽人說光是給地里上糞就挑出來不少糞肥呢，來年莊稼一定豐碩。。臉上淚水都被蹭在了沈玄青衣服上，他察覺到后就慢慢止住了流淚，若是弄臟就不好了。。而等陸谷喝完藥后，就被沈雁拉進了新房里。。

胡平訕訕的，前頭原本是有貨物架子的，但被人搬走了，這會子沒別的饒頭可添，便說道：“那屋里不是還有床和桌椅，你若買了，我就給你留著。”。妯娌兩個都言不由衷說著話，一旁話少的周香君聽了笑而不語，沒一會兒就聽見外面沈雁和沈玉喊大姑媽來了，他們連忙迎出去。。他往年冬天的時候沒厚鞋子棉花衣穿，凍得哆哆嗦嗦勉強裹身，每年手腳都會長凍瘡，一到開春又疼又癢，待凍瘡爛了、結的痂掉了長出新皮肉才算熬過去。。蓋完官印回來后，他先到鎮上找了羅標，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。。紀秋月一聽也是，說道：“也行，你過去吃吧，等我回來給三嬸弄筐栗子拿過去。”。

“婉云又在煎藥了。”陸谷看一眼那邊說道。。老張氏抹一把眼淚，唉唉說道：“我兒說他要去和大羊喝酒，夜里我見他沒回來就去找，不曾想他倒在門前了，我去扶他腳下一滑也給摔了。”。在陸家的時候，看書寫字向來是陸文常做的事，所以一提起書和字，陸谷免不了想起他來。。頭一個眼尖看見遠處迎親隊伍的人是站在村口等候的小孩，一個人喊起來，其他孩子便都跟著喊，聚在沈家三房的人聽聞，不少都出來看，待會兒到了門前要撒銅錢呢，都笑著等候，個頭矮的還得踮起腳。。陸谷再三確定了要帶上的東西，沒有遺落后總算不再搗騰了，夜里他和沈玄青依舊睡在大宅子這邊，冬閑在家好幾個月沒分開過，分別前一晚就顯得有些緊促。。

再說他自己有力氣能做工下地，掙得也不比村里別的人少，如今攢下的錢不多，給妹妹和娘買不了鐲子，買頭繩頭布也能讓她倆高興高興。。鄉下人手里沒錢，最忌諱傷病，小病小災扛過去好了也就算了，而總有人一直拖到久不愈才來，叫他這個赤腳郎中每每都要搖頭。。牛車吱呀吱呀出了村子，走了一陣腳下越發泥濘，沈玄青拽著牛停下來，說道：“累的話坐車上。”。

這頓飯吃得很是過癮，還有一碗甜津津的蜜水喝，渾身的陰冷寒意被驅散。。前院還曬了很多細長的草，干了后能燒火也能用來給雞鴨墊窩，深秋雨多就能常換窩里的草，山下家里有稻草，但帶上來的不多，山路遠，背啥都得花力氣，不如用干草過活。。“娘，我知道了。”沈玄青答應一句，陸谷也道聲別，兩人帶著四條狗就往山里走了。。

公野豬脖頸間流下血，身形也在搖晃，出乎意料的是，它并沒有倒下，麻毒汁對人來說沾之即中，沒有破皮都能麻痹。。“陸大祥，我早就跟你說了，這兒子你算是白養了十幾年，白眼狼一個，這些年光是吃我們喝我們就花了多少銀錢，得了勢就翻臉不認人，真真是好樣的。”。在陸家的時候，吃飯常常輪不到他，但洗碗一定是他洗，陸文是決計不會動手的，更別提他那個同父異母的漢子弟弟陸武，如今換了個地方，他也不敢懈怠。。

陸谷在門口看著他跟三只狗走遠，才喊了狗崽回到院子里。。沈家狗叫個不停, 家里四只狗一齊叫, 動靜很大，陸谷毫無防備，嚇得筆下一抖，成了一團墨點。。他緊張不安，沈玄青也有些如此，兩人都默不作聲。。